第三章

“放弃……高考……？”眼前忽然一片迷茫，我要抓住椅子的扶手以免坐不稳摔下去。离家百里之遥，到这里来上高中，经历独立生活的艰难，难道却以放弃为终结吗？高中两年，几乎每次考试都在全班一二名，最后却灰溜溜地回家去，这是我想要的结局吗？不行，即使有体检标准摆在那里，只要没有人明确地禁止我参加高考，我就要拼一次！

回到学校的时候，临战气氛已经悄悄显现，但我要对付的倒不是我的功课，而是我的心。我知道全国数学竞赛的优胜者一定会被保送名牌大学，而我从进入高中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个竞赛，以致从来没做过数学作业，做的全是竞赛题。现在，数学竞赛就要开始了，我跃跃欲试，甚至有些赌博的心态：“赢还是输，就看这一把了！”我有理由充满信心，因为一年前我就以高二学生的身份在这个小城的数学竞赛中胜过了众多高三学生得了第一名。但信心太满，再加上疾病的压力，难免心浮气躁。所以当我坐在竞赛考场之中时，恨不得一下子把难题解决，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交完卷子，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反而灵感闪现：这不是很简单吗？只是早已无济于事……

竞赛之后，就只有一件事：全力准备高考吧！其实我还是有保送的机会，只是目标却不是我当时心仪的北京大学，于是我决心放弃这个机会，情愿再次投入人生的一次拼搏：人生能有几回搏，总不能等到生命最后一刻之后再来后悔当年没有全力以赴吧？但我也吸取竞赛时所受的教训：既要勇敢，又要冷静，这才是王者之道。对我来说，复习计划很容易制定，那就是尽全力复习文科科目，数学物理却不需要怎么复习，因为我确已胸有成竹。在那个挥汗如雨的夏天，我有史以来第一次熬了通宵复习英语。一位颇有门道的同学从老师那里弄到了一个小房间，不会受宿舍熄灯的影响。两个人一起在灯下苦读，不时驱赶着成群的蚊子。从前我对英语不感兴趣，但为了高考，只有恶补英语。功夫的确是不负有心人，两次模拟考，我一次比一次好。

流火的七月，对那年的许多高三学生来说，人生的第一次考验终于来到了。我的心态早已变得平和了许多，再没有以前的心浮气躁。为了对付高温，学校用汽车从外面拉来了不少冰块，我也捡了块碎冰裹在毛巾里，作为平静心气的法宝。或许是进入了某种高峰状态，中午的时候在食堂踩到了一根钉在木头上向上的钉子，居然没感觉到痛。

时间仍在照常流逝，该到拿结果的时候了。结果仍是那么扎眼，CPK高的吓人，其他几项也偏高。拿给医生一看，医生竟有些紧张：“你要马上住院！”医命难违，只好乖乖去了病房，让陪着我的胖子再跑趟腿吧。吃过了第一顿病房的饭，马上就给上了点滴。躺在床上，正数着一滴滴缓缓滴下的药水，胖子带着几个室友就来了，把我的那些生活用品一件件放好，还有我的随声听录音机。完了小李又拿了盒磁带出来，告诉我说：“这是音乐，我老乡毕业的时候送给我的，你就好好听听，音乐也是有医治能力的啊。”陈松看看管子，说道：“这滴的咋这么慢呢？”“医生说，我这是心脏的毛病，不能滴快了。”“那得滴到啥时候啊……”傅春这位生活委员比较细心，就问我要不要上洗手间，免得他们走后我一个人不方便。

于是，陈松成了活动挂钩，举着药瓶子，傅春在旁边扶着我，一起走向洗手间。终于完成了这趟旅程，我又躺回床上。“刚才走着走着，我就想起我们军训时爬的那座山了，还记得吧？”陈松问我。怎么不记得呢？我们那时候是23队3班，在那座山下，我们的队长带着河南口音给我们三班下了一个特殊命令，就是一定要把我这个伤病员带上山，决不丢下一个战友。于是班长开始分配任务：“你们俩，左右搀扶；你们俩，后面顶住。剩下的作后备，随时准备轮换！喂，陈松你不中用，去前面开路吧！”于是一支特别行动小分队出发了，向山上挺进。走了没多远，走在最前面的陈松忽然转身回来了。班长一声断喝：“你小子怎么回来了！”只见他举起手里的一根树枝，喊道：“我找来了一根拐杖，给咱们的伤兵用吧！”说着就扔了过来，班长一把接住：“嘿，有你的，给你记一功吧。”就这样，我们这个班完整地上了山。其他班已经在联欢了，我自告奋勇，代表三班表演节目，是一曲口琴《游击队歌》：“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聊了一会，护士就进来了：“探视时间到了，都回吧！”病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和几位老人。我打开了随身听，听起音乐。不知道在第几首，忽然就听到了《命运》的第一乐章。“这就是命运在敲门吗？”

作者：熊猫（李虹）